2020年北京市的律师事务所数量突破3000家，大大小小的律师事务所都按照自己的规律和意图在运转着。是什么在支撑着律师事务所运转？是人们对于物质的追逐欲望，还是对于法治建设的夙愿，抑或是对于文化、情怀的向往？律所把个性超强的精英们组合在一起，如果没有一个共同的理念，共同的价值取向，要长久团结是非常困难的。特别是合作中遇到问题和困难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够互相信任，我们应该怎么解决。电视剧《亮剑》里李云龙说，所谓战友就是自己往前冲锋的时候敢于把自己的侧翼和身后托付给他的人。战友可以托付生命，是基于情谊和信任。律师间该是什么样的关系，维系关系的纽带是什么？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我入行已经三十三年，乾坤律师事务所运营了将近三十年。我看到的事务所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太多了。随着对行业发展规律的理解越来越深刻，我越发认为真正支撑一个律师事务所存在、运营和发展的，或者是导致一个律师事务所走向分崩离析和灭亡的归根到底是它的文化。我认为律所的文化表面上是一种精气神儿，内涵是我们的价值观，是我们对律师行业的价值判断和执业理念。乾坤律师事务所就是在总结了自身发展过程中的坎坎坷坷，同时吸取其他律师事务所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形成了乾坤所的一句话十个词的乾坤文化。这一句话就是我们的宗旨“客户的满意是我们永远追求的服务标准”。十个词分别是乾坤精神四个词：“团队、职业、勤奋、沟通”；服务准则四个词：“专业、稳健、及时、谦逊”；服务质量两个词：“高水准、专业化”。这就是我们的乾坤文化的核心内容。

乾坤所的宗旨为什么是“客户的满意是我们永远追求的服务标准”？1993年成立的时候，我们就提出了这个服务宗旨，当时还遭到了不少质疑。大家都知道，新中国的律师制度历史很短，特别是当代意义上的律师制度仅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到现在为止三十年的样子。但是，仅仅三十年时光里，国家的律师制度伴随国家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的巨大进步发生了重大变化。1979年律师制度恢复之初，律师的身份是社会主义法律工作者，是国家干部，律师的人事编制在司法行政机关司法局。《律师管理条例》就是这样界定的，这是计划经济的必然要求。这意味着律师作为国家干部，担负的是国家行政管理职能。当事人只能是我们的管理对象，我们和当事人不是平等的民事主体之间的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这种关系必然导致在工作中出现很多不协调的情况，曾引起社会广泛讨论。《律师法》颁布实施之后，律师的身份发生重大变化。按照《律师法》第二条的定义，律师是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律师成为市场主体之一，在性质上发生了重大变化。过去当事人是我们的管理对象，现在变为我们的服务对象，这才真正体现出客户和律师之间的关系，才称得上现代意义上的服务贸易项下的法律关系。应当说我们能够认识到律师与委托人的关系是服务者与客户之间的关系，是经历了将近二、三十年的历程演变过来的，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1993年我们提出乾坤宗旨的时候是超前的，而且冒了一定的风险，但是现在来看我们做得完全是正确的。

接踵而来的一个问题也是不可回避的，就是我们应该怎么看待律师这个行业？就法律服务市场而言，我们既然是一个服务的提供者，那么我们相对于被服务者来说，客户是主体，我们是服务于、依附于主体的服务提供商，通常我们处在交易中的次要地位。我曾大胆提出一个观点，我认为律师是市场经济的或者说是经济活动的寄生者。当代意义上的律师本身就是市场经济发展的产物，在市场经济确立之前，律师无所功用，根本没有地位可言。在市场经济确立之后，律师才有了存在的空间和价值。刚入行的人可能不太了解历史，我们可以简要回顾一下过去三十年的事实。北京市1989年开始试行律师行业自收自支措施。1991年前后试行律师事务所合作制，鼓励律师辞职下海，再往后彻底实行合伙制。律师是国家最早推向市场的行业。主要原因是政府行政体制改革需要精简人员，首先被精简的肯定是律师等没有行政职能不必占用行政资源的人员。大家回顾一下就可以知道，小平同志南巡之前，中国的经济发展已经从两位数超高速增长回落到了百分之三点几，整个经济发展处于瓶颈状态，不改革根本没有出路。在哪些方面进行改革？显然精简人员是最恰当的举措。好在法律服务市场方兴未艾，刚起步的律师业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律师们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靠自己的奋斗和探索，给行业打开了一片天空，不仅赢得了在经济主战场起补充作用的角色，而且还使得《律师法》的修改更加与国际接轨。这是那些早期的律师们为法治中国建设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形成了以经济建设核心绝对不动摇的大好局面，市场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很多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不相适应的问题被大刀阔斧改革。企业破产，合作制、股份合作制改造，股份制改造，公司上市，内外资企业的蓬勃发展，促使立法、司法及律师实务日新月异。在短短的大概五、六年的时间内，律师人数、技能、创收水平都有了极大提高。之后进入到新千年，虽然很多新问题在探索中有一定的反复和变化，但是党的改革开放政策越发坚定不移，在党和国家的精心呵护之下，律师行业得到又快又好的发展。

市场经济最根本的规律是诚实守信，等价交换。法治是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这就使得律师服务这个寄生在市场经济身体上的行业得以通过吸吮经济建设的营养，让自己存在和发展起来。律所既然是经济活动的“寄生虫”，市场经济存在，律所就存在；市场经济发展缓慢律师业就发展缓慢；市场经济发展遇到挫折，律师业也会遇到挫折，律师业完全受市场经济规律制约，只有适应经济规律的要求才能生存。那么怎样评价律师业是否适应经济规律的要求？我认为应当用客户的满意度来评价。客户是给我们提供让我们存在下去的空气、水、粮食的母体，那么，衡量我们服务的标准只能是客户满意度。满意与否，我们自己内部说什么都没有用，能够获得客户认可你就是好样的，否则你做的就存在不足。大家对这一点应当已有共识，我不赘言。我想着重提示两点。第一点，大家应当谨记市场经济有一条铁律，即，对于客户的正当要求我们不可以说NO，我们绝不可以按照自己的好恶取舍案件。同时，我们要牢记客户遇到困难时正是我们的机遇，客户要做交易，让律师做法律评价，律师上来就说不行，给人家枪毙了，这是律师思维最大的问题，也是最不值钱的律师劳动。因为客户自己都知道不行，他要知道的是怎么做才行，所以，律师一定要想办法，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搭建出各种桥梁，用系统集成、排列组合的方式去给他解决问题。律师的价值在于解决之道，否则，你脑子里边根本就没有市场经济这根弦儿，你只能徘徊在市场经济边缘之外。第二点，我们时时刻刻要感恩我们的客户，就律师而言，无论客户给我们提供的机会让我们赚的钱多与少，哪怕是亏损，我们都要有感恩之心，都要认识到是客户给了我们机会，让我们能够养家糊口，即使没赚到钱，我们也是得到了一个锻炼自己、提高自己的机会同时，我们还要注意，在平时工作中，律师间难免会发生一些意见相左的情况，我们自己不用去说对方好与不好，也不用妄自菲薄。用什么标准做评价？就看客户是不是满意，这是我们衡量服务水准的硬指标，也是我们事务所的正气之所在。

下面我来分享乾坤精神。简要说乾坤精神就是四个词，团队、职业、勤奋和沟通。2021年初，全所专门搞了“我心目中的律师和我期望的律师事务所”大讨论，目的是促进新老团队融合，统一思想统一认识。一个集体要在行动上保持统一，统一思想是前提，不能把精神和肉体分离。身体裸奔精神滞后肯定不行。大家在讨论的过程中，绝大多数人理解并认可律所一体化、专业化、规模化、国际化的发展方向，大家都很清晰全面地表达了自己想成为的律师和所期望的律师事务所。关于团队，这个词大家都理解得很透彻，我不再赘述。我结合乾坤所自身的特点谈谈看法。不论是哪种组织形式的律师事务所，其内部都有自己的团队，法律服务市场的规律决定了团队服务方式的必然性。乾坤团队和一般意义上的团队还不太一样，乾坤团队是一个整体，不是小团队的组合。至于乾坤所内部的各个专业领域，只是我们整体团队里的小分队，所以我们这个团队首先是一个整体。其次，我们的团队是互相支撑、互相帮助的整体，真正的是一部分人朝着自己既定的专业方向冲锋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侧后翼全部让其他的队友们保护支撑起来，这是我对于乾坤所团队精神的理解和定义。

我想剖析三个问题。第一，团队纪律与个人自由怎么来处理？也就是说个人自由的边界到底是什么？我听到的、看到的和感受到的，律师行业内外的普遍观点认为律师行业是比较强化个人自由的领域，咱们说的个人自由和政治上的自由主义是两码事儿。律师行业内的个人自由是指比较自我，强调自我的价值观，行动上偏好我行我素，不太认可集体、藐视纪律等的观念和态度。这是这个行业里边普遍存在的现象，根源在于公域与私域的界限划分不得当。我们否认个人自由或者是过分地强调团队纪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哪里把界限划好，就像我们乾坤的名字似的，对乾坤的正确理解是平衡，这是我们的本意。世界可以用阴和阳来解释，无论任何现象，无论任何组合，都可以用阴阳平衡去解释。阴阳相处的最高境界就是平衡。乾为天坤为地，我们立于天地之间追求平衡，这就是乾坤所命名的由来。所以，怎样找到个人自由与集体自由、个人纪律和集体纪律的边界，是我们每一个人在职业生涯中时时刻刻都会面临的问题。这个行业的变动性太大，专业领域、合作伙伴、执业地点等等常常变化。而且，在外行眼里，律师有一支笔有一张纸再带台电脑就可以干活儿了，这就导致律师们觉着有没有别人帮助都无所谓。有的人可能不自觉地把自由就理解为可以任性地散漫、狂妄、自我、自私，这些特征在很多律师身上都是存在的，特别是那些犯了错误被惩处的律师，往往都是把自己自由的边界划得很宽泛，而把团队纪律的边界划得狭小，把对自我约束降得很低，把对团队的约束提得很高，这就导致一部分律师过于强调自己的自由而失去了格局，只注重眼前利益，忽视整体利益长远利益。只要你在做这个职业，你可能就要思考这个问题。第二，要处理好它组织和自组织的关系。律师事务所是一个组织，内部还有分组织。很多事务所存在这样一些现象，有些人可能对于事务所的活动不热心，或者对事务所的工作也是凭个人喜好来决定做与不做。对事务所的规章制度，基本上想遵守就遵守，自己不喜欢的就不遵守。这种现象从行为学上应该是一种漠视组织的状况，而从伦理学上来说，属于低素质的一种表现。社会已经进入高科技时代，特别是通讯领域已经开始展望量子通讯，我们可以体会到高科技通讯的社会意义就是互联、互通、共享、共融。律师行业应当是与现代科技最紧密相关的，我们更应该注意高科技的伦理社会意义，比如，我们怎么样与组织合作，与他人合作，与他人和解，与组织和解，这是需要不断提高自身素质才能够实现的。所以我们把自组织和它组织关系处理好，团队精神是最佳途径。第三，关于情商。全所作为一个团队，良好的情商是我们这些团队组成人员必不可少的基本素养，甚至是决定我们这个组织、团队能不能稳定的重要因素。关于情商的说法有很多，对于个性特别强的律师群体来说，适合我们行业要求的情商标准是什么？根据我多年的观察，我把我的总结跟大家探讨分享。善于欣赏他人的优点，弥补他人的不足，不诋毁他人的人品，我觉得做到这三点可能是律师情商应有的表现。大家常说木桶原理，认为决定一个木桶装水装得多与少的是那个短板，这个说法没有错，永远是短板决定木桶能装多少水。但是我认为起决定作用的恐怕不是那块短板，而是它的底板和桶腰的那个箍圈儿，我认为底板就是我们组织的文化，是我们的精神支柱，而这个腰圈儿就是情商类的东西。换句话说，桶可能有短板，但是它至少还能盛水，只是盛不满了，但是底板要是漏了，等于文化灭失了，精神支柱和价值观破碎了，桶就废了。即使板都是齐的，底板也很结实，但是由于情商不够，箍圈断了，桶也会出大问题。所谓情商不够是指，看到别人的都是不好和不足，也不去弥补支撑，总也看不到自己的短板，与人交往时盛气凌人，吹毛求疵，锱铢必较，睚眦必报。长此以往，组织内的团结完全不复存在，即使箍桶的腰圈材质是铁皮的也会断裂，桶也就崩裂了。所以，律师应当是那种高情商的人，要结合自身情况付出一定的思考，思考与人相处的方式、方法和技巧，同时也要作出一定的牺牲，善于与他人和解。有些律师目光短浅，自己业务开展的顺利，就贬低嘲讽新人或者处于逆境中的人。我劝这些律师多研读中国古代道家思想。古语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的就是事物不断变化的道理。建国之初，为什么中华人民共和国代国歌选定为《义勇军进行曲》，毛主席说因为这首歌提醒我们居安思危。律师应当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行稳致远。

乾坤精神的第二点是职业。律师要遵循律师职业的规律。言谈举止、穿着做派、待人接物、思维方式、行事风格等等，都要遵循职业的范式。由于我们的经历、格局、认知存在差异，我们的眼界也会不同，要认知并遵守职业规律需要不断转变观念。当我们跳出我们自己的眼界，走到另外一个地域或者领域里时，我们固有的习惯和观念会受到很大冲击。特别是当我们去发达国家或者先进地区的律师行业参观的时候，我们会发现既往我们以为很正常的事情，可能与人家那里的习惯格格不入。我讲个故事，我刚到香港工作的时候，有一天，我跟一位新加坡律师和一位英国律师会见客户，我们三个都是西装革履。下班儿的时候我们三个一起走。香港天气湿热，我就把西装一脱，把领带摘下往兜里一揣，放松一下自己。但是那两位先生仍然是西装革履，热得四脖子汗流，不停拿着餐巾纸擦汗，那真的是相当之难受。我非常不解，问他们何必如此难为自己，他们回答我说，琚律师，刚才咱们在办公室见客户的时候，咱们三个人全是西装革履的，人家看到咱们的这一面儿是很有素养的职业律师的形象。你的严谨严肃，给客户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下班了我们松松垮垮地走在大街上，假如又碰到这个客户，他会发现我们和在办公室是不同的人，严谨和随意反差太大，那么你在办公室给客户留下的职业形象会大打折扣，甚至客户会认为我们是多面人。客户心里会发生变化，有可能会影响客户委托你的决定，那样的话我们律师楼的损失就太大了。我认为他们的说法非常有道理，观念非常符合服务业规律，与我们行业中那些豪放派、粗犷派、爆粗口派、张狂派格格不入。这个差别是有原因的，一是我们行业的历史太短，职业规律还在摸索中。二是香港在自由经济的背景之下，各行业的竞争是极其残酷的，他们只有苛刻地要求自己以换取客户的认可。相信很多人还是不以为然，只有自己栽了跟头才会成长。大家都知道乾坤所有违纪不过一的所训，就是任何律师不能犯任何一次纪律不允许的错误，只要犯了错误就要离开事务所或者这个行业。至今很多人不理解，认为这条红线太残酷。殊不知市场是何等残酷。只要你犯了一次错误，客户不会再给你机会，客户不会花自己的钱或者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培训你。换位思考，假如我们是客户，我们也一定要找一个能够担当起职责把事情办好的律师。所以我们不能犯任何错误，一定要用职业素养来要求自己。常念“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任何时候都不要肤浅地以自己的喜好作为思想和行为的指南针，要以职业规律作为标准来要求自己。

乾坤精神的第三点是勤奋。做律师的大都很勤奋，从上学那天就开始勤奋，一直勤奋到现在，过去是加班儿学习，现在加班儿工作。这是对勤奋通俗的理解。我所说的勤奋是指努力钻研新问题提出新思路。我谈三个方面。一个方面是本专业的问题。我们如何通过法律的思辨，就一些新的法律法规、新的社会现象，形成我们自己的观点和意见，并且落实成文字发表出来。第二个方面是法律之外的知识。法律之外知识使我们的知识结构更合理完善，知识内容更丰富，使我们成为一个对世间万物有好奇心的人，也成为有趣的人。第三个方面是别人吃堑自己长智。在这三方面下功夫才是高层次的勤奋。

客观地说，乾坤所员工研究新问题、写文章是比较勤奋的，但是文章的总体水平还是有待提高，举例而言，大部分的文章里索引量不够，说明阅读量不够。文章里说的都是己方对事物的看法，没有对别人的观点加以引用或者批判，这个方面我们做得还不够。人们都喜欢有趣的人，有趣的律师可以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这是人之常情，这个逻辑是成立的。设想那些枯燥无味的人，即使他的成就再高，喜欢他的人也是很少的。比如已故著名陈姓数学家，其成就世界仰慕，但是生活中的他索然无味。那个八面玲珑的韦小宝确实不一般，如果客户也这么喜欢你的话，说明你是成功的外交家，成功的社交明星，这是律师很难做到的。法律是枯燥的，唯有法律之外的知识可以把我们变成有趣的人。所以在法律之外，让自己的好奇心促使自己去学更多的东西，用自己的内涵去感染自己的客户。当然，客户的多样性决定了客户趣味的多样性，这就要求知识结构越庞杂越好。不喜辣的客户你只用川菜招待他，他心里会骂人的。许多律师很愿意在高尔夫球场上和客户交往，我认为这是很好的沟通渠道，一来符合客户的兴趣，二来每场球耗时长，可以充分沟通，可以把猴子变成人的进化过程讲清楚，客户粘性会大大加强。女士们都喜欢美，那么我们就应当储备一些时尚知识，这样我们可以把话题聊到客户的心尖上，她们就会觉得律师合财顺心，进而把事务委托给我们。总之，勤奋不光是对法律知识的勤奋学习，同时还要加强法律知识之外的学习。老话“吃一堑长一智”曾经启迪了很多人的心智，但是，我认为这句话过时了。时代进步迅猛，科技日新月异。太多的知识、经验、技能需要我们掌握，时间不允许我们在试错中成长，我们最明智的方法是不要重复他人犯过的错误，预判防范可能发生的错误，唯有“别人吃堑自己长智”才是正解，这是我二十年前送给大家的金句。乾坤所近三十年运行中没有发生任何投诉事件，足以证明我的金句的含金量。

乾坤精神的第四点是沟通。沟通是头等大事。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的律师事务所走向失败的主要问题发生于内部，特别是沟通发生了问题，导致人心涣散，组织涣散，最后组织不复存在。沟通就是有事儿就说。毛主席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我们谨记伟人的教诲，作为一种鞭策和激励认真落实。今天我着重强调管理者的沟通问题。对于合伙人、部门负责人、项目负责人如何处理好沟通工作是有特殊要求的，我总结了五点供大家参考。

第一要受得起委屈。人的胸怀是靠委屈撑大的，能装多少委屈，就有多大的胸怀。第二要平等对待他人。不论年龄，性别，健康与否，学识深浅，影响力大小，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一定要有这个信念。任何人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任何人，在人格方面，我们彼此一定要尊重，这是人的底线。作为律师事务所管理者，一定要懂得如何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要发自内心的真诚、平等看待他人。雷锋日记里说，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般的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我们对待同事就是要真诚。你的劳动，我真诚地去肯定；你的优点，我真诚地去欣赏；你的不足，我真诚地去弥补；你的缺点，我真诚地去包容。我们作为法律人，如果说连平等这两个字都做不到的话，那么我们法律人追求的生命价值到底是什么？我们自己的职业梦想是什么？第三要注重沟通的技巧。要懂得换位思考，要尽力理解别人行为的来龙去脉，要多从自己身上找毛病找不足，这既是处理好和同事关系的必由之路，也是让自己每天都有进步、每天都有收获的必经之路。第四要有建设性的思维。建设性的思维是指你不仅能够发现问题，而且能够解决问题。我们做律师的价值就是解决问题，否则我们和客户就不存在等价交换，我们在赚取人家律师费时价值就失衡了，违背了等价交换的原则，我们内心会有愧疚的。同事之间、合伙人之间也要有这样的思维，当发现事务所哪点不足，或者我们工作中有哪些不足，我们自己去思考一下它的症结是什么？一般性的解决规律是什么？特殊性的解决办法是什么？怎么能够最大限度地让每个人和律师事务所都获益共赢。我们把选项排出来，然后提出建设性的意见，而不是简单地说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第五沟通任性是不可取的，这也是一条底线。比如说有的律师与人相处很强势，迫使别人都得按他喜欢的方式行动，态度很霸道，这不是处理问题、沟通思想的良方，却是导致失信失和、分崩离析的炸药。所以，作为管理者、团队领导者、项目负责人，大家要牢记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任性。每个人眼下所掌握的一些优势是会变化的，今天是优势，明天可能是劣势。上天没有赋予任何人以特权。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可以基于特权去任性。任性，在我们乾坤文化里是不存在的。

以上是我对乾坤精神的理解。

我现在谈服务准则。服务准则也是四个词：专业、稳健、及时、谦逊。

专业，无非包括几个方面内容，律师应当有自己的专业发展方向。如果是综合性的律师事务所，应当有专业化分工，如果是精品式的律师事务所，就要有自己的优势业务。这是全世界律师行业都有共识的，相信这些共识已经成为大家基本的价值判断，所以，这些共识性的观点我就不谈了，我重点谈思维问题，我认为思维水准最能够体现你的专业水准、专业素养。我尝试探讨多维度的思维方式。大家都知道，假如我们过平面马路，人少的时候怎么过都行，人多了就要按照红绿灯的指示去通过。人车再增多，就要修立交桥保证畅通。这就是对多维度思维方式的形象比喻。我的体会是，提高自己多维思考的能力，当面对问题的时候用降维的方式去解决，是最智慧的方法论。用二维模式去解决平面交通的拥堵问题，如同用二维的思维模式去解决一维的问题，是不是很简单？大家到山城重庆游览，站在酒店窗前瞭望江景，觉得高得吓人。抬头往天上一看，天呐！还有无限高，你发现自己只是站在别人的脚下。这个例子说明，我们一定要不断提高自己观察问题、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思维层次和高度。一个好律师和普通律师的区别就在于思维层次不同。给你个案子，你就事儿论事儿解决了，你只是个普通律师；给你个案子，你能从多个角度去解决它，你是个好律师；给你一堆问题，你能把它们依次处理好，你是个优秀律师。思维层次决定思维力，思维力提升的速度决定了律师进步的速度。所以大家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如果实在想不出解决方案，那我建议你们想想立交桥原理，刑法、民法、行政法都是一层层的桥面，这些还不足以解决问题时，我们可以用政策去解决，政策解决不了的，我们用科学发展的方向去解决，这就如同遵循事物本身的规律去解决，捅破了解决问题终极方法这层窗户纸，思维力将发挥巨大的能量。

服务准则的第二点是稳健。稳健是我们的执业底线，是执业纪律的基本要求。不必回避，律师行业存在一些乱象，例如包打诉讼现象，古已有之，到现在也没有绝迹。对律师来说，应当尽可能提高自己的风险意识，有很多人都是在包打诉讼上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原理是这样的，我们和客户是两个主体，永远不能混同，客户要承担责任，并不等于我们要去共同承担责任，客户有罪并不等于我们要去替他顶罪，这就是我们的区别。有一天你说我包打诉讼了，那就意味着客户就是你，你就是客户，那么如果客户可能被判死刑，就相当于你自己要被判死刑，那么会发生什么情况呢？你和客户就混同了，你会做伪证，你会脱逃，你会行贿等等，你觉得你是给客户干，实际上你是在给自己干，其结果律师必将落入违法乱纪的陷阱。律师一定要把这个原理想明白。另外，稳健还应当明确界限。工作中什么时候该风趣幽默谈笑风生，什么时候该严谨冷静，该和客户保持怎样的距离，这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我想跟大家共勉的是，在法律之外，你一定要做一个有趣的人幽默的人。在法律之内，你必须做一个严谨的人，而且再严谨都不为过。我说的严谨是我们给客户提供服务时，我们的言谈举止要严谨。但绝对不是刻板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对人家提问的三缄其口，装大尾巴狼玩深沉。稳健要求我们时刻有底线思维。底线思维不仅关系到我们自己的职业生涯是否安全，也关系到我们的客户、家人的幸福。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我们要设身处地去思考客户对法律后果的承受程度，考虑法律规制宽容的最低程度和最高程度，以及我们付出劳动时，我们能够忍受的最大程度的不公平，不被理解，价值不被认可，这是底线思维的基本内容。律师同行间的交往也是有底线的，律师尽可以去努力争取自己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但是律师同行间不要互相讽刺、挖苦、拆台。互相捧一捧，处理矛盾就会容易些，你的客户听到了对方律师对你的赞扬，一定会觉得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律师，他请对了人。你要回敬对方律师一句，对方的客户也很高兴请对了律师，律师间增进了友谊，那么遇到难以达成一致意见的问题就能开动脑筋把事情解决。否则，恶语伤人酷暑寒，律师间的诟病无益于任何人。底线思维让我们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什么必须为，既不缺位也不越位，必要时补位，这些就是稳健的具体体现。

服务准则第三点是及时。及时用最直白的语言解释就是勤快，对于律师来说应该是写在DNA里的基本素养。很多时候律师相互之间，项目负责人和成员之间，业务部门的主管和成员之间，以及合伙人和律师之间，时不常为工作是否及时发生矛盾。解决这个矛盾首先要互相理解。派活儿的、做活的，都是受制于客户的。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是为了让客户满意。客户基于自身的需求，要求律师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工作，律师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否则客户会抱怨会失望，进而会替换律师，丢了业务，律师和事务所会遭受损失。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还应当加强信息沟通，这应当作为行为规范。交办事项要清晰具体。承办事项要反馈，先后次序要清楚。要保持交办者与承办者信息同步，切忌客户查询进展信息时一问三不知。承办律师必须做好工作记录，电话记录、微信记录、邮件记录、会议记录等等都要记在办公系统里，千万不要单纯依赖自己的记忆力。记录要详细到什么程度呢？我认为哪怕有只蚊子飞过，只要蚊子飞过和你的案件相关，你都要把它记录在纸上。这是律师工作的特性。历史上有的律师因为没有做好记录曾付出血的代价。同时，这也是向客户收费的硬道理。你记录的材料越厚，就意味着你付出的时间越多，你收到相应报酬的道理就越硬。举个例子，有个律师接了件海事案子，签约收了二百万律师费，案子持续了二年，律师付出了很多时间成本，但是结案后委托人认为判决结果不理想，要求律师退费，理由是律师不尽力工作量小，与律师费数额不匹配。可恼的是该律师工作习惯很Low，卷宗里只有薄薄的二十来页纸，很遗憾，律师证明不了收费的硬道理，退费就成了硬道理。这个案子让我们看到勤快不勤快的后果是天壤之别，我们是选择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还是选择坐地上哭，不需要高智商也能想明白。

服务准则第四点是谦逊。谦虚使人进步是大家的共识，我就不赘述了，我着重分享以下观点。律师之间要有谦虚的态度。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虚怀若谷。在事务所内部，我们始终要记住，我们是家一体化的律师事务所，我们每个人既有义务做好本领域、本专业的法律服务，同时又有权利获得其他部门的支持，并有义务支持其他部门。谦逊地获得别人的支持，谦逊地去支持别人。在事务所外部，谦逊就是要懂得向合作者和客户学习。在很多项目里，既有律师，又有会计师、评估师和精算师等合作伙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业知识和经验，这些都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哪怕人家只有一丁点的比我们强的地方，我们都要去学习。大家要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的点点滴滴进步，会成就将来的你，正所谓不见其长，日有所长。要向我们客户学习，我们的客户里，具有一定技能和高水准的优秀公司或者人士比比皆是。我们每天要做个有心人，每分每秒都不要轻易地放过，别人说的一句话、一个知识点，只要你觉得有意思有水平，你就要记下来。这样你和客户才能在更广泛的领域交流与合作。网络上有个关于宇宙边界的视频让人非常震撼。它让人们认识到人的宇宙观和思想境界何其渺小。特别是中老年人，随着好奇心的减退，思想越来越僵化、越来越保守，自己的宇宙观会越来越狭窄。我时常特别恐惧有那么一天，当我的思想试图登高远望，而我的视线咣当就砸到我自己的脚面上，我没有远见了，这多么可悲，更可悲的是这是自然规律。阅历让你获得经验和知识的时候，也在悄悄地让你在思想上画地为牢，让我们拒绝新事物新知识。就如同我们喜欢建围墙把自己家、单位围起来，有墙围着，我们觉得安全，但是殊不知它又造成了闭塞。思想上建围墙就造成思想的狭隘拒绝学习。画地为牢不可取。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不要划边界，用多维度思维去克服平面建墙的冲动。当然在现实的宇宙观下难以做到，但是何不挑战一下自己去尝试一回。

服务质量就是高水准和专业化这两个词。

高水准肯定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我认为高是修饰词，水准是动态标准，就是我今天做得挺好，明天做要得更好。为了追求高水准，长期以来我们大力实施文本规范化、合同规范化、风控规范化、行政规范化、流程规范化等等一系列规范化建设，这是保障业务水准提高的辅助手段。管委会着力推动奖优罚劣，对于一些文章写得好的，案件办得漂亮的，档案收纳得规范到位的，新业务研究有突出代表性的，都给予奖励，既有精神奖励，也有物质奖励。对于一些工作做得确实不尽如人意的员工，要劝诫他，让他尽快提高。那些工作懒散拖沓的人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找他合作的人越来越少，这些人就越发尴尬了。我们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那么每个人就要尽可能提高水准，让自己的业务能力在所内获得良好的口碑，以获得更多的合作业务的机会，获得自己职业生涯的不断进步。

专业化，所谓专业化是指律所内部划分专业领域，由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专业两个字在乾坤文化里出现了二次，可见其重要性。尽管很重要，做到却很难，行业内早已达成专业化共识，但是能够彻底实施的律所很少。乾坤所作为一体化事务所，有实施专业化的组织基础，乾坤所二十九年的历史积淀是实施专业化的经验基础，此外我们追求上进、追求卓越的理想是我们实施专业化的思想基础。我们对外服务要形成一个拳头。拳头的外面是我们各专业领域的最高水平，我们有义务把我们最强的一面奉献给我们的客户。拳头里边儿是各专业领域自身的不足，这些不足正是各专业领域需要相互帮助支撑的地方。这样运作才能给客户专业化水平比较高的法律服务。2020年以来我提出打造律师事务所服务生态概念。这个概念是法律服务市场激烈竞争和客户需求多样化的产物。生态是空气、阳光、湿度、土壤的饱和度、酸碱性、潮汐、海浪、森林等众多因素构成的生命形态系统。该系统照进律所就是律所服务生态系统。2021年我们着力开展生态建设，提升专业水平，升级管理技术，优化文书模板，举办体育、摄影、朗诵比赛，鼓励员工参加业余文体活动，形成色彩丰富的矩阵模块。扎实建设流程导向的行政管理，生成生态系统内的联络机制，相当于建在所内各站点间的高铁，行政穿梭往来，川流不息；各个业务部门不断向外扩张，不断丰富服务产品，仿佛生长出各种各样的果实；每个工作岗位及时观察客户需求，及时分析客户需求，及时反馈客户需求，及时处理客户需求。事务所管委会统一调配温度、湿度、酸碱度等。事务所的服务生态基本形成。我们把大好的生态服务系统奉献给客户，客户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到这里来。我们要给客户培养出依赖我们生态环境的习惯，喜欢吃酸的，你来吧，喜欢吃甜的，你来吧，喜欢吃苦的，你来吧，喜欢江河湖海的，你来吧。试想，我们在这样的生态系统里从事法律服务是多么愉悦的体验。我们正在朝这个方向竭尽全力地前行，为此，我们必须进一步统一思想，而且还要有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的决心。要坚信我们辛苦的付出，定会获得相应的收获。我坚信法律服务生态系统建成之日，就是宏观专业化服务发挥巨大作用之时。

新时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我们必须遵守的基本行为规范，律师行业应当以此为基础提出更具特色的准则。律师行业的发展任重而道远，我们应当保持为长远目标奋斗的精神，这是我们的初心。漫漫征途上靠什么来保证我们的初心不改，就是靠我们的乾坤文化。